046、拜访(下)
“逆子!逆子!你是我沈家的嫡长子,将来是要承官袭爵的,你的亲事我还做不得主了?!你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父亲!”沈松年只气得浑身发颤,英挺的五官瞬间变得扭曲起来,他越说怒气越盛,一把抓起书桌上的砚台就往沈珂身上砸去,“你这么不争气,又叫我怎么不偏疼你姐姐!”
这一回,不等砚台飞到近前,沈珂已闪身避开,望着沈松年的眸光也慢慢变得冷冽起来,“您若真疼姐姐,当初就不应把她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!”随着他的话音,砚台“砰”一声砸在书架上,又“啪”地一下落到地上,砚里的余墨洒得满地都是,有几滴还溅到了沈珂的白锦软缎鞋面上。
沈珂的话就似一柄利刃直刺沈松年软胁,他浑身的怒气就似泄了气的皮球陡然瘪了下去,好半晌才沉声说道,“当初送你姐姐入宫,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……事已至此,你怨我也于事无补了。”
沈珂向前两步,压低声音又道,“只要您放弃让姐姐夺嫡,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……”定远侯身为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,已是如日中天,其孙女沈贵妃膝下所出皇长子赵宥又深得圣宠,沈家如今就好比开到极时的鲜花,虽然显赫一时,却也面临着盛极而衰的危险。
深松年又何尝不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?只是他已经选择这条路,便没有后退的余地了。皇后无出,沈玮膝下的皇长子赵宥已经今年已经十四岁,又深得圣心,所欠缺的,就只有一个名分了,便是老父定远侯,也打心底里希望赵宥能成为太子,将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。
沈珂见父亲不答,不由得又冷笑两声,“我就知道,你们舍不得这泼天的富贵……”说罢,抬腿便往外走。
沈松年脸色微沉,冷声喝道,“你去哪里?”
“我回兰亭居。”沈珂头也不回地道,“您放心,武贤伯的寿宴,我是不会缺席的。”
沈松年这才松了口气,眼见沈珂的背影消失在窗外,这才颓然往太师椅上一坐,好半晌,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。这口气才刚叹出,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片刻,门口就出现一个臃肿的身形,却是定远侯府大门上的管事沈平之,看见沈松年在书房里,便向他禀报,“世子爷,家里来了女客。”
沈松年不禁瞪了他一眼,“女客自有夫人招待,你莫不是老糊涂了!”
沈平之微微曲着臃肿的身体,略抬起头,“世子爷,夫人已经到了花厅,不过,那女客说见您,夫人便让小的来请您了。”
“哪个女客竟然如此不知礼数?”沈松年恼了,面上浮起一层戾气。
沈平之迅速垂下头去,低声回道,“据夫人说,是武贤伯府嫁到信阳的大小姐……”
话音未落,沈松年就豁然站起身来,疾步往外走去。
进了内院,过了一道穿堂,便到了夫人宋德书所居的“思定堂”,尚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低泣声,他的脚步顿时一滞。
候在廊下的丫头们连忙进去通报,“……世子爷来了……”,又有丫头高高打起门口的水晶珠帘。
屋里的低泣声顿时嘎然而止。
沈松年轻轻咳嗽两声,随即撩起衣袍一角,迈步进屋。及目处,就见夫人宋德书坐在北面上首炕沿,她身边坐着一位与她三旬左右双目略显红肿的美貌****,正是当年临嫁时病危的宋德诗,她的身侧,站着一个妙龄少女,亭亭玉立,虽然妆束简单,那精致的眉目却让人见之忘俗,想来是她的女儿苏小姐了。片刻的失神之后,他才含笑上前,口称稀客。
宋氏忙从炕沿起身,盈盈向沈松年施了一礼,又叫苏玉妍与他见礼。
沈松年忙不迭地伸手虚扶了宋氏与苏玉妍一把,待她们复又坐了,这才问道,“姐姐……什么时候到的昌宁?”
宋德书在旁,看见丈夫初见其姐时那瞬间失神的眸光,心里不由得一沉,此时听丈夫问起,便抢在宋氏前头道,“姐姐昨日才到,今日是特来向珂儿道谢的。”
沈松年不禁一愣,旋即笑道,“珂儿前些日子去了江城游历,昨日才刚回家……你们素未谋面,不知为何谢他?”>